深夜,我被手机震动惊醒。
屏幕上显示男友又给“白露”转账了6000元——这个月第三十次。
他解释那是“资助贫困单亲妈妈”,直到我在他衣领发现一支雕花银簪。
循着线索找到郊外别墅,阳台上白衣女人幽幽转身——竟是三年前烧死在这里的寡妇。
**查出火灾那晚,男友的车就停在别墅外。“她逼我和她结了冥婚。”他跪着坦白,
“每天六千是买命钱,停不掉了。”警察突然来电:“你男友的身份证,
怎么埋在死者骨灰盒里?”午夜死寂,像沉入凝固的墨池。一丝微弱却执拗的震动,
硬生生把我从浅眠的流沙里拔了出来。意识还没完全归位,
眼睛已经本能地瞟向床头柜上亮起的手机屏幕。幽蓝的光刺破黑暗,映着我半张脸,
冰冷得像霜。屏幕上弹出一条银行通知短信,简短的几行字,却像烧红的铁钎,
***账户于06月15日00:00向白露完成人民币6000.00元转账……”白露。
又是这个名字。屏幕上的日期数字冷酷地提醒我,这是这个月的第三十次。整整十八万,
就在我浑然不觉的三十个深夜里,悄无声息地从陈默的账户流向了这个幽灵般的名字。六千,
六千,六千……单调重复的数字在视网膜上跳动、叠加,
汇聚成一片冰冷的、令人窒息的汪洋。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猛地窜起,
瞬间爬满了四肢百骸。我僵在枕头上,连呼吸都忘了,只感觉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,
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剧痛。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,冻结在血管里,指尖冰凉麻木。
我极其缓慢地扭过头,视线投向身侧。陈默陷在柔软的枕头里,
侧脸被床头灯昏暗的光晕勾勒出一个模糊的、看似安恬的轮廓。他睡得很沉,
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,发出均匀悠长的气息。这张脸,我曾无数次在晨光中凝视,
抚摸过他温热的眉骨和嘴角。此刻,这熟悉的平静却像一层薄冰,
下面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暗流。他怎么会?他怎么能?
那个总是把工资卡塞给我、说“老婆管钱天经地义”的陈默?
那个连买杯奶茶都要跟我报备预算的陈默?疑问像带刺的藤蔓,疯狂缠绕勒紧我的心脏。
我死死盯着他沉睡的侧脸,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口。胃里翻江倒海,
我甚至能感觉到酸液灼烧着食道。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,我猛地掀开被子,
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踉跄着冲向洗手间。瓷砖的寒气顺着脚心直冲头顶。
我扑到盥洗台前,拧开水龙头,冰冷的水哗哗流下。我掬起水,一遍遍用力泼在脸上,
试图浇灭那股从心底烧起来的灼热和眩晕感。水流顺着下巴、脖颈淌进衣领,
激得我浑身一颤。抬起头,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,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和脸颊,
眼神空洞,里面盛满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巨大茫然和惊悸。水珠顺着发梢滴落,
砸在白色陶瓷台盆上,嗒,嗒,嗒……声音在死寂的凌晨被无限放大,敲打着耳膜,
也敲打着摇摇欲坠的神经。我扶着冰冷的台面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
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。不行。不能这样。必须问清楚。我深吸一口气,
冰冷的空气呛得肺叶生疼。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,我转身走出洗手间。卧室里,
陈默似乎被水声惊扰,不安地翻了个身,背对着我。我走到床边,没有开灯。
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勉强勾勒出他的身形。我站在那里,像一个沉默的幽灵,
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背影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心跳在死寂中格外沉重。
“……陈默。”我的声音干涩沙哑,像是砂纸摩擦着喉咙,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。
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没有立刻回应。过了几秒,才慢吞吞地转过来,睡眼惺忪,
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:“嗯?晚晚?怎么了?做噩梦了?”他伸出手,习惯性地想揽我。
我猛地后退一步,避开了他温热的指尖。那温度此刻只让我觉得虚假和肮脏。
我把攥得发烫的手机屏幕直接怼到他眼前,
幽蓝的光映亮了他脸上残留的睡意和瞬间涌起的惊愕。“白露是谁?”声音冷得像冰渣,
“这个月第三十次了。每次六千。整整十八万。你告诉我,她是谁?
”陈默脸上的睡意像被强光驱散的薄雾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的瞳孔在幽蓝的手机光下骤然收缩,直勾勾地盯着那条刺眼的转账记录,嘴唇微微张开,
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短促音节。时间仿佛凝固了。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,
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沉闷的钝痛。几秒钟的死寂后,他猛地坐起身,
动作仓促得带倒了枕头。他抬手烦躁地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,眼神躲闪着,
不敢与我对视。“晚晚…你听我解释,”他开口,
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
语速加快,像是在背诵预先演练好的台词:“那个…白露,
她是我老家那边一个远房亲戚的邻居。一个单亲妈妈,真的特别不容易!
一个人带着个有先天病的孩子,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。我…我这不是想着,
能帮一点是一点嘛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飞快地瞟了我一下,又迅速移开,
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,“六千…六千是…是给孩子一个月的特殊奶粉钱和药费,对,药费!
进口的,特别贵。我…我本来想早点跟你商量的,又怕你不同意,想着先帮衬几个月,
等孩子情况稳定点就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几乎成了含混不清的嘟囔。
那双曾经让我觉得无比坦诚、盛满爱意的眼睛,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,
目光游移不定,闪烁其词。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,都像是生锈的钝刀,
在我心上来回切割。资助?单亲妈妈?一个月十八万的奶粉药费?荒谬!
这借口粗糙得像一张破渔网,漏洞百出得可笑。“资助?”我打断他,声音里淬着冰,
也压不住那丝颤抖,“一个月十八万?陈默,你当我是傻子吗?还是你觉得,
我们银行账户里的钱,是大风刮来的?是你一个人的?”我的质问像冰冷的针,
刺破了他勉力维持的镇定。他脸上那点虚伪的焦急瞬间褪去,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后的恼怒和焦躁。“林晚!”他猛地拔高了声调,
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,“你什么意思?查我账?你不信任我?”他掀开被子下床,
赤脚踩在地板上,烦躁地在床边来回踱了两步,“我他妈辛辛苦苦挣钱,
想帮帮需要帮助的人,有错吗?你至于这样咄咄逼人?像审犯人一样?”他停下脚步,
转过身面对我,胸膛微微起伏,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薄红。他伸出手指,
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:“我告诉你,这钱我乐意转!我自己的钱,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!
你管不着!”“管不着?”我怒极反笑,那笑声尖锐刺耳,连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,“陈默,
我们在一起五年了!我们所有的积蓄都在那张卡里!那是我们的钱!
是为了将来买房、结婚用的钱!你现在告诉我,一个月十八万,
转给一个莫名其妙的‘单亲妈妈’,还让我别管?”我逼近一步,直视着他闪烁的眼睛,
一字一顿地问:“好,那你告诉我,她全名叫什么?住在老家哪个村哪条巷?
孩子得的什么病?哪家医院看的?主治医生叫什么?你转账记录呢?除了银行通知,
你和她之间有没有聊天记录?通话记录?证明你‘资助’的证据,拿出来!现在就拿给我看!
”一连串的问题像密集的冰雹砸向他。陈默的脸色由红转白,又从白涨成猪肝色。
他嘴唇哆嗦着,眼神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,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。
“你……你简直不可理喻!”他猛地挥手,像是要挥开那些令他窒息的问题,“查户口吗?
林晚!我告诉你,我没必要向你证明什么!她就是需要帮助!我帮了!就这么简单!
你爱信不信!”他喘着粗气,眼神凶狠地瞪着我,但那凶狠的底色,
分明是浓得化不开的心虚和恐惧。他不敢回答。一个也答不上来。“呵,”我冷笑一声,
心彻底沉到了谷底,那仅存的一丝侥幸也被碾得粉碎,“陈默,你撒谎的样子,真难看。
”说完,我不再看他那张因为谎言而扭曲的脸,转身走向衣柜,用力拉开柜门,
发出刺耳的声响。我需要换衣服,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。我需要冷静,需要空气。
就在我胡乱抓起一件外套,转身准备离开时,
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陈默刚才随手搭在椅背上的那件深灰色羊绒衫——他昨天穿过的。
一抹异样的银光,突兀地刺入了我的眼帘。就在那件羊绒衫的衣领内侧,靠近后颈的位置。
一点冷冽的、不属于现代衣物的光泽。我的动作顿住了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
瞬间停止了跳动,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撞击着胸腔。鬼使神差地,我伸出手,
指尖因为预感到什么而微微颤抖。我轻轻捏住那点银光,
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羊绒细腻的纤维中抽了出来。一支簪子。一支女人的簪子。
通体是沉甸甸的旧银,黯淡无光,仿佛蒙着一层来自遥远年代的尘埃。
簪头是极其繁复的缠枝莲纹,线条古拙而阴郁,花瓣的弧度扭曲着,
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和不祥。簪身细长,顶端被打磨得异常尖锐,在昏暗的光线下,
闪烁着一点淬了寒冰似的冷芒。这绝不是现代的饰品。它太旧了,
旧得仿佛刚从某个尘封的墓穴里被掘出。那股沉甸甸的阴冷感,顺着我的指尖,
蛇一样蜿蜒爬行,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。“这是什么?”我举起簪子,
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。陈默的目光落在簪子上,刹那间,
他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惨白如纸。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,
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,几乎站立不稳。刚才的恼怒和强硬瞬间崩塌,
只剩下纯粹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。他的嘴唇哆嗦着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
眼睛瞪得极大,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银簪,仿佛那不是簪子,而是一条盘踞的毒蛇。
他猛地后退一步,撞在床沿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张着嘴,像是想说什么,
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,只有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。他的反应,
比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更有力地证实了我的猜测。冰冷的银簪硌着我的掌心,
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仿佛来自更深的黑暗。陈默那瞬间崩溃的恐惧,
像烙印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。他喉结剧烈滚动,失焦的瞳孔倒映着簪头那扭曲的缠枝莲纹,
仿佛看到了最深的梦魇。“不…不是……”他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
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,
“这…这不是我的…我不知道…不知道它怎么在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
眼神疯狂地在我和簪子之间游移,身体筛糠般抖动着,刚才的强硬早已荡然无存,
只剩下**裸的、被恐惧撕碎的狼狈。够了。我猛地攥紧那冰冷的簪子,
尖锐的簪尾刺得掌心生疼。这点疼痛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。质问?
哭闹?撕扯?不,那毫无意义。眼前这个被恐惧攫住的男人,早已不是那个可以沟通的爱人。
他身后,藏着一个名叫“白露”的巨大黑洞。真相,必须自己去挖。
我一把抓起椅背上自己的外套,再没看陈默一眼,转身就走。脚步踩在地板上,
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回响。“林晚!你去哪?!”身后传来他嘶哑的、带着哭腔的喊叫,
充满了绝望的挽留和更深的不安。我没有回头。冰冷的铁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合拢,
隔绝了他所有的声音,也隔绝了我过去五年的安稳人生。门外,
凌晨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钢铁怪兽,矗立在尚未散尽的夜色里。
寒风裹挟着湿冷的空气,刀子般刮过脸颊。我裹紧外套,站在空旷的街头,
看着偶尔飞驰而过的车灯,在视网膜上拉出长长的、惨白的光带。去哪?手机银行APP里,
那个冰冷的名字——“白露”,是唯一的坐标。我点开陈默的转账记录,
手指因为寒冷和愤怒微微颤抖。一条条记录往下翻,时间跨度长达三年。
最初的金额似乎并不固定,有时几百,有时几千,像试探的触角。而最近这几个月,
数字彻底凝固在了“6000.00”这个诡异的刻度上,每日一次,
精准得像某种冷酷的仪式。收款方的开户行信息……“XX银行西郊支行”。西郊。
那个方向,在我的印象里,只有大片待开发的荒地,零散的物流仓库,
以及……一些早已被遗忘的、属于城市旧日富人的,掩映在林木深处的旧别墅区。
一个模糊的轮廓,在冰冷的夜雾中渐渐浮现。像一株悄然扎根的毒藤,缠绕住我的心脏。
我拦下一辆出租车,拉开车门钻了进去。
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廉价的香水和陈年皮革混合的沉闷气味。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,
大概是被我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样子惊到,没多问。“师傅,去西郊。”我报出目的地,
声音干涩。“西郊?具体哪儿?”司机发动车子,汇入凌晨空旷的车流,“那边可大了去了。
”我报出了那个银行支行的名字。车子平稳地行驶起来,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,
在我空洞的眼中扭曲变形。掌心那支冰冷的银簪,被我死死攥着,
尖锐的簪尾几乎要嵌进肉里,那点刺痛是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的锚点。车程很长。
天色在不知不觉中由浓黑转为一种压抑的、铅灰色的黎明。
路灯的光在雾霭中晕开惨淡的光圈。越往西,道路两旁的建筑越发稀疏低矮,
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大片**的、覆盖着枯草的待建土地,
远处矗立着巨大而沉默的仓库轮廓,偶尔有一两辆重型卡车呼啸而过,碾碎凌晨的寂静。
“XX银行西郊支行,到了。”司机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长久的沉默。我付了钱,推门下车。
一股带着泥土和荒草气息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。银行还没开门,卷帘门紧闭着,
门前空无一人。我环顾四周,这里更像是一个孤悬于城市边缘的服务点,除了银行本身,
只有一家小小的、门脸破旧的便利店亮着灯,还有一个早已废弃生锈的公交站牌。
线索似乎断了。我茫然地站在空旷清冷的街边,寒意从脚底一丝丝爬上来。
那个叫“白露”的女人,她会在哪里?西郊这么大,难道我要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?
就在这时,一阵低低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。一辆黑色的SUV,
像幽灵一样从银行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拐了出来,转上主路,朝着更西的方向驶去。
我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。那辆车……即使隔着一段距离,即使车窗贴了深色的膜,
我也绝不会认错!那是陈默的车!他新换的SUV,车牌尾号“M7”,我亲手选的车牌框!
他怎么会在这里?!这个时间?!一股寒意夹杂着灼热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。
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回路边,刚好一辆亮着“空车”灯的出租车驶过,我猛地挥手拦下,
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。“师傅!跟上前面那辆黑色SUV!尾号M7的!
”我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尖利。司机是个中年男人,愣了一下,
透过后视镜看我焦急得发白的脸,又瞥了一眼前面那辆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黑色SUV,
没多问,利落地挂挡踩油门:“坐稳了。”车子猛地蹿了出去。
我死死盯着前方那个熟悉的黑色车影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陈默的车开得不快,但很稳,显然对这条路非常熟悉。他要去哪?去见那个“白露”吗?
那个他每月转账十八万的“单亲妈妈”?出租车司机技术老练,不远不近地跟着,
隔着几辆车的距离,既不容易被发现,又不会跟丢。车窗外的景色愈发荒凉。
低矮的平房和仓库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,枯黄的杂草在寒风中起伏,
远处是连绵的、尚未完全醒来的山丘轮廓。道路也从宽阔的柏油路变成了狭窄的水泥路,
坑洼不平,车身颠簸起来。大约又行驶了二十分钟,前方的黑色SUV终于有了动作。
它毫无预兆地向右一转,拐上了一条更窄、几乎被两旁疯长的灌木和荒草淹没的岔路。
那条路极其隐蔽,若非亲眼看着它拐进去,几乎无法发现。“姑娘,
这……”司机放缓了车速,有些犹豫地看着那条杂草丛生、仅容一车通行的小路,“还跟吗?
这路看着邪性啊。”“跟!”我毫不犹豫,声音斩钉截铁。掌心那支银簪的冰冷触感,
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皮肤。司机叹了口气,方向盘一打,小心翼翼地拐上了那条荒僻的小径。
车轮碾过碎石和枯枝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浓密的灌木枝条刮擦着车身两侧,
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光线骤然暗了下来,两旁高大的树木枝桠交错,遮蔽了大部分天光,
像是进入了一条幽暗的隧道。又开了几分钟,前方豁然开朗。路的尽头,
出现了一扇巨大的、锈迹斑斑的黑色雕花铁门。门紧闭着,门后是一条蜿蜒向上的车道,
车道两旁是高大的、疏于修剪的梧桐,枝干虬结,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投下浓重的阴影。
车道尽头,林木掩映间,隐约可见一栋庞大的、灰白色的建筑轮廓,
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山坡上。陈默的车,就停在铁门外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
几乎要蹦出来。出租车司机在距离铁门还有几十米的地方,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的荒草丛里。
“姑娘,只能到这儿了。那地方看着……不太对劲。”司机的声音压得很低,
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和不安。我付了钱,低声道谢,推门下车,
迅速闪身躲在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。冰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腐朽植物的气息涌入肺腑。
陈默已经下了车。他站在那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前,背对着我的方向。
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,身影在荒芜的背景里显得格外单薄和……僵硬。
他没有立刻去开门,也没有打电话,只是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雕像。
隔着这么远的距离,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的、近乎绝望的气息。
他站了足足有五分钟。然后,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,极其缓慢地抬起手,
没有按门铃,也没有推门,而是……将手掌贴在了铁门冰冷漆黑的栏杆上。
就在他手掌贴上去的瞬间,那扇沉重得仿佛焊死在地上的铁门,
竟悄无声息地、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!没有门轴转动的刺耳摩擦,
没有电子锁开启的提示音。它就那样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开,
又像一道通往幽冥的口子,悄然裂开。陈默没有丝毫犹豫,侧身,
从那道缝隙里飞快地闪了进去。身影消失的刹那,那道缝隙又无声无息地合拢,
仿佛从未开启过。只有那冰冷的、巨大的黑色铁门,依旧矗立在荒草之中,
沉默地隔绝着内外两个世界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骨一路爬升到头顶。
刚才那一幕,完全超出了常理!那扇门……它是怎么开的?陈默他……他到底在做什么?
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不安像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。我躲在冬青丛后,心脏狂跳,手脚冰凉。
理智在尖叫着危险,让我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。但心底那个巨大的黑洞,
那个名叫“白露”的幽灵,却像一只无形的手,死死地拖拽着我,将我钉在原地。不能走。
真相就在那扇门后面。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、如同墓穴入口般的铁门,
目光在冰冷的雕花栏杆上逡巡。门很高,顶端是尖锐的矛头形状。硬闯?不可能。翻越?
顶端太尖锐,而且目标太大。我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铁门一侧,
那爬满了枯萎藤蔓的高大石柱上。石柱上方,似乎连接着同样爬满藤蔓的、一人多高的围墙。
也许……那里是个突破口?时间不等人。陈默已经进去了,谁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?
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、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,猫着腰,借着荒草和灌木的掩护,
小心翼翼地朝着铁门右侧的石柱围墙摸去。围墙由粗糙的石块砌成,
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已经枯死但尚未完全脱落的爬山虎藤蔓。
我试探着抓住一把坚韧的藤条,用力扯了扯。还好,足够结实。我踩住一块略微凸起的石块,
手脚并用,借着藤蔓的拉力,艰难地向上攀爬。粗糙的石块摩擦着手掌和膝盖,
冰冷的寒意透过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。终于,我爬上了围墙顶部。视野瞬间开阔。围墙内,
是一片巨大而破败的庄园。荒草萋萋,几乎淹没了所有曾经的小径。
干涸的喷泉池里堆满了枯叶和垃圾。远处,那栋灰白色的三层别墅,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。
它的外墙斑驳脱落,露出里面灰暗的砖石底色。许多窗户的玻璃破碎了,黑洞洞的,
像骷髅空洞的眼窝。整栋建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、被时光和遗忘侵蚀的腐朽气息。
而在别墅的左侧翼,那本该是规整建筑线条的地方,却呈现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焦黑!
墙壁被熏得漆黑,扭曲变形的金属窗框像怪物的残肢般突兀地伸向天空,
破碎的瓦砾散落在下方的荒草中。那是……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!这栋别墅,是一座废墟!
一座发生过可怕火灾的废墟!我的心脏猛地一沉,寒意瞬间攫住了全身。而陈默的身影,
正穿过那片荒芜的庭院,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,
脚步沉重而僵硬地走向那栋死亡之屋。他没有走向别墅唯一还算完好的正门,
而是径直绕向了那片焦黑废墟的方向,消失在一个被巨大阴影笼罩的转角。他去了哪里?
那片废墟里还有什么?巨大的恐惧和无法遏制的好奇心撕扯着我。
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围墙顶部,朝着陈默消失的方向挪动。围墙的另一侧下方,
是同样疯长的荒草,可以作为一个缓冲。我咬咬牙,攀着墙沿,尽量放低身体,跳了下去。
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钝痛,我闷哼一声,忍痛迅速蹲下,藏在一丛半人高的枯草后面。
我屏住呼吸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盖过了荒草在风中的呜咽。目光穿过草茎的缝隙,
死死锁定在别墅废墟的转角处。几秒钟后,陈默的身影再次出现了。他没有走进废墟内部,
而是站在了废墟边缘,一扇几乎被熏黑的、半塌的拱形门洞前。门洞上方,
连接着二楼一个向外延伸的、小小的铁艺阳台。那阳台的栏杆也扭曲变形,
覆盖着厚厚的烟灰。陈默就站在那里,微微仰着头,目光投向那个小小的阳台。他在看什么?
我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目光,投向那个悬在焦黑墙壁上的、孤零零的阳台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阳台的阴影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。然后,一个身影,
极其缓慢地、无声无息地,从阳台内侧的阴影中,踱了出来。那是一个女人。
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,裙摆在微凉的晨风中纹丝不动,垂顺地贴在身上,
勾勒出过分单薄的身形。长发如墨,披散下来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露出的那一点点侧脸,
在灰暗的光线下,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、玉石般的冷白。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阳台上,
低垂着头,仿佛在俯瞰着下方仰视她的陈默。两人之间隔着死亡废墟的焦土和扭曲的金属,
隔着生与死的界限,形成一幅诡异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画面。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,
如同冰水兜头浇下,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。那身白衣,那披散的长发,
那毫无血色的侧脸轮廓……与陈默衣领里那支阴冷银簪带来的联想,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!
她就是“白露”!就在这时,一阵冷风吹过废墟,卷起地上的黑色灰烬。
阳台上的白衣女人似乎被风惊扰,极其缓慢地、如同生锈的机械般,抬起了头。她的视线,
没有落在下方的陈默身上。而是,穿透了荒草和距离,直直地,落在了我藏身的方向!
那张脸……终于完全显露出来。皮肤是毫无血色的惨白,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寒霜。
嘴唇却是一种诡异的、近乎发黑的深紫色。最令人心胆俱裂的,是那双眼睛。空洞,死寂,
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里面没有一丝活人的光彩,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和怨毒!那目光,
如同实质的冰锥,瞬间刺穿了我的身体!“啊——!”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叫,
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。极度的恐惧像一只巨手扼住了我的咽喉,
我猛地向后跌坐在地,枯草被我压倒一片,发出了更大的声响。完了!我脑中一片空白,
只剩下这个念头。暴露了!那个东西发现我了!我用尽全身力气,手脚并用地向后爬,
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。慌乱中,我下意识地再次抬头望向那个阳台——阳台上,
空空如也。那个女人,消失了。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。只有那片焦黑的废墟,
扭曲的阳台栏杆,在灰蒙蒙的晨光下,沉默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。而废墟前的陈默,
似乎也被我这边弄出的动静惊动了。他猛地转过身,
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极度惊恐和暴怒的扭曲表情,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,
精准地射向了我藏身的草丛!他看到我了!那双眼睛里,再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,
只剩下被撞破秘密的疯狂杀意!跑!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我甚至顾不上脚踝的疼痛,
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头也不回地朝着围墙的方向,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!
身后,似乎传来了陈默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声,还有急促追来的脚步声!风声在耳边呼啸,
荒草抽打着我的脸颊和手臂。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翻过围墙!离开这里!
我用尽最后的力气,手脚并用地再次攀上围墙,狼狈不堪地翻了过去,
重重地摔在外面的荒草丛里。顾不上疼痛,我爬起来,朝着来时的方向,
沿着那条荒僻的小路,拼命奔跑,直到肺叶像要炸开,
《陈默沈白露》小说完结版精彩试读 男友每天给神秘寡妇转账6000元小说阅读 试读结束